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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把TFBOYS追星史写成论文,永远留在了谷歌学术上|三明治

草妹 三明治 2021-02-01

在9月短故事学员,草妹写下了自己三年的追星经历,她的“爱豆”是顶级流量的TFBOYS,三个可爱的大男孩。这是一个和一般追星经历不同的故事,草妹不仅写下了自己追星的心路历程,还记录下了自己是如何把这个过程,写成了一篇硕士论文,并永远地留在了谷歌学术上。任何文化现象,都不能被简单定义为肤浅的。


文 | 草妹

编辑 | 依蔓

 



“你还有其他研究计划的选题吗?”

 

我的硕士导师用犀利的目光看向我,浓重的威尔士口音里带着淡淡的疑惑。他满头灰白色的卷发不羁地支棱着,手边放着一本研究青年饮酒与城市发展关系的学术专著。

 

我很坚定:“没有了。中国大陆的明星与粉丝公益文化,是我最想做的研究。”

 

“如果这就是你想做的,那我支持你。”他从书架上抽出两本书,“《社交媒体研究方法》和《人文地理学》借给你,应该对你有帮助。”

 

我长吁一口气,从紧张变得兴奋起来。距离我从“欧盟硕士”环境与社会学毕业还有半年时间,同学们已经纷纷确定了自己的论文方向,包括环境正义,新能源政策,可持续城市,共享经济等许多听起来就很“专业”的题目。

 

而我选择的“明星与粉丝公益文化”研究,听起来不那么严肃,和我学习的专业相关性也不算紧密。我一直很担心被导师一票否决,尤其是在他邮件里使用了“interesting”这个词之后。得到他的支持让人惊喜,却也不十分意外——毕竟他自己就是一个喜欢研究饮酒文化的地理学教授。

 

我当时清晰地知道,这篇论文将是我学生时代的结局。但我不知道的是,它也为我三年的追星生涯画上了句号。





01 · 打脸

  

20岁之前,我都觉得追星的人都是“疯子”。 那时中国大陆少有所谓的“偶像”,忠诚的粉丝和饭圈还是日韩明星的天下。我零星接触过一些日韩偶像的粉丝,十分不理解他们为什么如此狂热。 直到20岁那年,我稀里糊涂地喜欢上了三个初中小男生。我开始对着低成本的自制综艺傻笑,开始听全新风格的歌曲,开始掏腰包买专辑和看演唱会,开始喜欢看舞蹈,甚至开始真实地关心起三个男孩子的工作、学习和生活 。我成为了自己从前自己心中的“疯子”。
这个过程是循序渐进的。后来每次聊起这件事,我都嗔怪寝室老大带我“入坑”。老大是最早向全寝室推荐三个小爱豆的。她拉着我们看一部叫做《男生学院自习室》的短剧,画面很简陋,台词和演技都很尴尬,几位主演都是初中男生,也不知为何就迷之好看。每天回到寝室后,我们都要看一晚上,一起哈哈大笑。《自习室》看完了就看《偶像手记》,然后看《疯狂的麦咭》,实在没东西看时,就在微博上搜采访和花絮视频。 那时候TFBOYS已经很知名了,《青春修炼手册》满大街都在放,奇怪的歌词听得我头痛,我和大多数人一样,感叹年轻人喜欢的东西我已经不懂。可没多久后我在公交车上看到《YOUNG》的MV,好像突然又明白年轻人为什么喜欢他们了。雪景下抱着猫猫狗狗唱歌的少年们,长着漫画里的面孔,干干净净,讨人喜欢。 看到他们就像看到邻居家三个好看的弟弟,又乖又好看,还会在院子里给你办小型音乐会,中间穿插着三个人玩闹笑的日常。音乐会办完了,他们还会对你说“谢谢姐姐哦,我还会继续努力的。”于是从此,你放学回家都想看看弟弟们是不是在排练?有没有在一起玩?吃得睡得还好吗?缺什么东西不?姐姐可以给你买。 之后不久,就是三人成团两周年的演唱会。那时候的我,还不懂什么叫“追现场”,虽然演唱会就在我生活的北京,我却是在电脑上看的直播。在潜意识里,我还认为这和我喜欢小说或电影人物一样,只要单方面喜欢,多读多听多看,就足够快乐和满足了。 哪知道国内刚刚崛起的偶像艺人市场,正瞄准着我的钱包。




02 · 去现场

 

“类社会关系”(parasocial relationship):由媒体受众想象的、受众和媒体形象之间的一种长期单向关系,在心理学上和现实生活中的社会关系相似。也就是我们常说的“单箭头”:只能喊话,没有回音。

 

在撰写硕士毕业论文的过程中,我读了100多篇文献,采访了20几位偶像艺人的粉丝,试图从学术角度理解和分析名人的影响力。我很快意识到,大多数对于名人影响力的研究,还停留在简单的名人代言、公众消费层面,认为公众只能被动接收影响。

 

互联网时代,粉丝可不是这么想的。“爱XXX不是单箭头”,是粉丝们的口头禅。偶像的回应,不需要面对面,可以只是演唱会后的一条微博。只要偶像说一句“大家辛苦了”,所有支持偶像的大小粉丝都会感受到“念念不忘,必有回响”。

 

我的追星生涯,也从“佛系”变得逐渐“贪婪”起来。2015年8月,我还在电脑前观看就在同城举办的演唱会。12月末,我就斥资1000多元,购买了湖南卫视跨年晚会的现场观众票。票是从微博上买的:某个粉丝团组织现场“应援”,买到一整片区域的座位后,再分别卖给我们这些“散粉”。这样的方式可以确保大家坐在一起,举着相同颜色、相同名字的灯牌,让舞台上的人都能看到:这一片区域,都是TFBOYS的粉丝。

 

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做应援。因为实习加班,我到现场时间已经晚了。在体育馆外面,就听到自己家粉丝的齐声呐喊:“TFBOYS,三人同行”。其实这一场并不是三位爱豆的专场,几乎所有最火的明星都在,但只有我们家粉丝在开场前就高声呐喊,是在和三个人的唯粉battle:

 

“从开始到未来,只为王俊凯!”

“唯爱王源!”

“一心一意,易烊千玺!”

“TFBOYS,三人同行!”

 

谁声音小了,气势就输了。谁灯牌面积不够,就是粉丝不够“能打”。密密麻麻的坐席里,一片蓝色,一片绿色,一片红色,一片橙色。大家旗鼓相当,谁都想靠呐喊争一口气。

 

现场有很多让人羞涩的应援词,包括“长大娶我”的巨幅灯牌。通常演唱会是不允许带超过一定大小的灯牌的,但粉丝们总能想出办法。有人会提前很久潜伏到体育馆的厕所里,也有妹子会把灯牌团成一团塞在肚子里,假装怀孕躲过安检。

 

我最后一个就座,分到一个只能亮起“OYS”的灯牌,也跟着喊“TFBOYS三人同行”,因为那时候的我,打心眼里相信他们一起长大的友情,盼望他们做一辈子的好朋友。我把残缺的灯牌举得高高的,用力呐喊直到正式开场。开场后,附近有经验的粉丝告诉我,先把灯牌灭掉,等他们上场,不然电池会撑不住。

 

我灭掉灯牌,拿出一部日常用的单反相机,顺带拍一拍其他明星。也不敢多拍,要为自己的爱豆们留下足够的储存空间。镜头很短,摄影界叫“狗头相机”,所以没办法像专业的“炮姐”(拿着大炮镜头拍高清大图的粉丝)一样,为网上其他粉丝贡献现场画面,但至少我可以留下一些自己的回忆。

        找到一张当年的图,中间那张是官微发布的,举着“OYS”的就是我。其余图片是我拍的。

 

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应援的辛苦。开场的battle就先耗掉一半体力。三个小孩出场后,我们全都站了起来,灯牌依次亮起,红绿蓝橙都绽放——像繁华都市的夜晚正华灯初上。在我身边,尖叫声、歌声、哭声、快门声混作一团,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,眼泪突然涌上来模糊了视线。

 

我曾经听过五月天的演唱会,现场很燃,大家全程站立,蹦蹦跳跳——但那也没有一场应援来得累。应援的累,从体力到情绪把人全都抽空。我突然明白,为了歌曲去听演唱会,是在音乐中宣泄自我。为了人去看演唱会,是全副武装去为他们战斗。

 

跨年结束后,我从国家体育馆打车回学校,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空虚和落寞。直到我选择了毕业论文研究主题,开始阅读大量相关资料后,我才知道,这种感觉叫做“后演唱会忧郁”(post concert melancholy/depression)。

 

后来我又去看过两次现场,每次依然会喊到声嘶力竭,全身不剩一丝力气,也依然会经历演唱会结束后的失落。但不久后,我又在网络上新发布的视频里找到动力,期待着下一次去到爱豆面前,挥舞着荧光棒,加入全场大合唱。




03 · 在饭圈边缘 


“社群意识”(sense of community):一种成员有着归属的情绪、一种成员与他人及团体间关系的情绪,以及分享著会员需求借由彼此的承诺而产生的信赖感。存在于我们常说的“同好、一个圈子的人”中。

 

20余名采访对象的故事显示:相比于偶像,可能和你一起追偶像的人带来的快乐更多。“和姐妹们在一起实在太快乐了!”

 

不过除了演唱会,我基本没有在线下感受过饭圈“人以群分”带来的快乐,但透过微博上的世界,我也感受得到深入饭圈的快乐。

 

粉丝一起在现场高举着灯牌,呐喊着偶像的名字,合唱着他们心照不宣、人人熟知的旋律。深夜,演唱会结束后,大家会一起去海底捞意犹未尽地聊天,围绕着爱豆的话题不会冷场。从外地赶来演唱会城市的粉丝们,甚至会直接拼住酒店房间。本地的粉丝也会毫不犹豫地为一些学生粉丝敞开家门,收留她们一晚。如果和朋友去ktv,大家要平衡各自的点歌数,碰到没听过的歌,我们也要保持礼貌的微笑听完。但和粉丝去ktv,一开场就先把爱豆的歌点满——每个人都会唱,大家可以轮流唱或一起唱,甚至还可以跳舞尖叫,整个包间充满着嗨翻天的氛围。

 

陌生人仅靠网上联系,没有平台背书,甚至不知道彼此的真名,就可以产生信任。我不知道除了在饭圈,这种信任还能出现在哪里。饭圈女孩对彼此的背景调查也很简单:聊爱豆的信息确认真伪,翻对方的微博确认“属性”(在一个团中,喜欢特定的某一个或某几个,称为“属性”)。

 

——别以为她们彼此信任,骗子就很容易乘人之危。想要伪造成某位明星的粉丝,比伪造成明星本人,还困难得多。

 

后来做文献综述,我才知道这种快乐,学名叫做“社群意识”(sense of community)。曾经囿于地理空间的限制,我们或许因为无法在身边找到有共同热爱的人,而感到孤独。但如今,就像B站宣传片里讲的,互联网时代,再小众的爱好都可以找到同类。而这种能与同类聚集、交流,并为了相同的目标一起做事的快乐,是单打独斗无法带给人类的。回想起来,喜欢TFBOYS并不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享受“社区感”带来的快乐。我从小就是《哈利波特》的超级粉丝,和系列丛书一起长大。身边的人虽然也有《哈利波特》的读者,但却没有和我一样为魔法故事深深着迷的人。直到家里有了互联网,我才在百度贴吧找到了我的“社群”。我最喜欢的人物是小天狼星,在“小天狼星吧”认识了一批一起写同人、一起听音乐、互相推荐书籍的网友。那时我才初中,就在贴吧认识了一位非常喜欢的法语专业的姐姐,为我多年后在北京修法语二外埋下了种子。

 

因为追星,我也结识过一些朋友,但很要好的只有阿萧。

 

她是隔壁学校的学妹,比我小一届。某一天我收到她有些唐突的微博私信:“你是R大的团粉吗?我在T大读大二,也是团粉,看到你的微博我很激动,希望没有打扰你。”我们畅聊起来,很快就在五道口线下见面。那时团粉已经不多了,大多数粉丝变成某一个人的唯粉,像我和阿萧这样“坚守初心”的大学生,学校又离得不远,自然觉得相见恨晚。

 

从此阿萧成了我的“线人”。因为不太会融入饭圈,我的消息很不灵通,几乎都依仗她。阿萧去过很多节目的录制现场,掌握着灵活的买票渠道。三周年演唱会我买不到票,她找到原价转票的粉丝转卖给我。对比黄牛2-3倍的票价,阿萧可以说是拯救了我的钱包。我们一起互通消息,一起私下痛骂圈内互撕的不堪,也一起在现场尖叫呐喊。

 

这种“战友情谊”很独特,和室友、朋友都不太一样,却有着几乎同样的信任。后来我们都不再追星,但依然会在北京约着见面,吃饭聊天交流工作,偶尔也回忆唏嘘追星的时光,感叹曾经的单纯和闲适,欣慰偶像如今的稳扎稳打。

 

阿萧是一个很理智的粉丝,身上没有什么戾气,只弥漫着单纯而深切的喜欢。我比她还更“冷漠”一些:我不太认可一些榜单排名的意义,所以不参与打榜。我不喜欢被戾气笼罩,所以不参与骂战。很多粉丝会接机,但我宁可花钱去演唱会坐得靠前一点,也不想为了近看一眼偶像,去机场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血路。我没有足够的精力去结识祖国各地的粉丝,所以也不会参加大型的粉丝线下聚会。

 

但是时间最充裕的时候,在微博上,我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典型的“追星女孩”。我专门开通过一个追星小号,用来每天和网络上的“姐妹们”一起“哈哈哈”,也一起“啊啊啊”。什么主题一旦有了“圈子”,就会诞生很多自己的梗,因此饭制视频格外有趣,表情包和段子也格外好笑。粉丝与粉丝之间的默契,和生活中的挚友相差无几。如果你说“就那次他一直扶着桌角”,就会有粉丝秒懂然后回复你一连串的哭脸。

 

我能体会到,这种情感上强烈的链接,让粉丝们在一起拥有一种三次元无法感受的快乐。仅仅跟着阿萧参加了几次微型聚会,我也感受到过这种“酒逢家人千杯少”的开心。不同于平时的社交场合,我们几乎没有寒暄和慢热的环节,见面后开口就是“最近那个综艺你们看了吗”,然后就可以一直聊到饭馆打烊。

 

最沉迷时,我两只脚都踏入饭圈,但有一天我发现面对其他人的负面评价,我产生了想要加入骂战的冲动。那一瞬间我质疑自己,是不是走得太远了。我开始主动后退,后退到饭圈的边缘,只是偶尔感受和一群人共同热爱的快乐。

 



04 · 应援与公益

  

粉丝行动主义(英语:Fan activism)指由粉丝文化本身衍生的公民参与社会活动的形式,通常经由现有粉丝行为和关系的基础架构进行,往往由流行和参与式文化的隐喻进行架构。在海外,这个概念常常与政治有关,但在国内,同一话题的粉丝们,会一起做些他们认为对社会有意义的事。 这几年已经不太能看到大张旗鼓的高调应援了。 生日应援,曾经是公众诟病偶像的一大痛点。粉丝露出十八般武艺,钱和关系都砸进去,买星星、上纳斯达克、全球城市地铁广告,无所不用其极。路人可能觉得这些人脑子不太好,但我却从中获得过真实的力量。 留学的第一年,冬天很冷。我离家人和朋友很远,中秋和春节都在海外度过,偶尔去华人超市买速冻水饺回家煮着吃,心情不好时就去唐人街买珍珠奶茶。就是在这样阴冷潮湿的天气里,我突然看到伦敦地铁里千玺的应援。 那一瞬间我被击中了。我曾经不理解,在没有人知道的国家和城市,放上爱豆的照片有什么意义。可看到这幅应援时我突然觉得,粉丝与粉丝之间也有一种互相支撑的浪漫。 就好像照片里的千玺在对我说:如果想家,你就看我跳舞吧。      

找到了当年我发的微博

 

当然,大部分粉丝相信,大范围和高调的应援是对爱豆商业价值的提升。粉丝们希望彰显支付意愿和购买力,让更多资源流向爱豆,为爱豆争取更好的电影、合作和代言。但没有人希望爱豆为此承担骂名。

 

在偶像们多次公开重复“不要为我破费,可以多做公益”后,粉丝也发展起了专业的公益应援。

 

公益应援是我毕业论文研究的核心内容。我采访了很多粉丝公益经验丰富的人,其中有几位是自家粉圈的KOL,或者公益站的负责人。和几乎所有公益项目一样,大部分公益应援的核心是捐款捐物,也有少部分人会身体力行,去做公益实践。

 

站子(粉丝团)如果涉及到募资,捐款捐物会有非常细致的清单,每一笔款项落到哪里、每一件物品发到谁手里,都会列成表格,在微博上公开供大家阅读和核算。受到捐助的单位或个人,有公章的会出具收到文件盖公章。没公章的,会手持一份表示收到的文件,和收到的物资进行合影,作为反馈。

 

除了站子,也有一些人以个人身份长期坚持公益,只是不留自己的名字,只留偶像的。

 

我印象最深的,是一位幼儿园的老师,专注儿童领域的公益项目。她是某韩国男团里两位中国成员的粉丝。男团名气一般,但她每一次做公益都会留下两位爱豆的名字,所以两位爱豆经常会出现在受助者的感谢信上,写着大大的“感谢XXX同志和XXX同志”。她有长期资助的对象,资助几位同学每年生活费1200元,一直到他们年满18周岁。虽然数字不高,但她会每年进大山里探望孩子们两次,确保该做的事都已经完成。

 

最神奇的经历是,与她长期合作的公益项目负责人,曾经是某头部视频网站的制片人之一。因为她踏踏实实用爱豆的名字做了很久公益,这位负责人主动向她要了两位爱豆的简历,发在朋友圈里,点名表扬道:“这两位小朋友一直在我们这里做公益,制片人大佬们可以多多关照哦。”

 

她几乎什么都做到了,做公益落到实处,定期亲自勘查结果,竟然还真的为爱豆的发展尽了一点微薄之力。

 

当然,也不是每一项粉丝公益活动都足够专业,或者足够真心。在访谈中,几位粉丝也提到如今行业内衍生了专门的公益应援公司——代办一切,收取管理费,提供公益证明。具体效果如何?很难评估,在粉丝看来,实际影响参差不齐。

 

在追星的前两年时光里,我自己也一直对粉丝公益效果存疑。反倒是和采访对象们深入了解过之后,我对粉丝公益鼓起了部分信心。这份信心在我结束追星的两年后,依然影响着我。

 

今年疫情爆发后,我因为新闻看得太多,焦虑失眠,每天与手机为伴。刷微博时,突然看到“TF医援会”募捐口罩,我几乎毫不犹豫就点开链接购买了一沓口罩。这批口罩除夕之夜就送到了武汉,是最早一批送达的物资之一。——粉丝团执行力强,明细清晰透明,是在高标准严要求的饭圈里训练出来的专业能力。

 

口罩的总数、各医院分配数量、盖有公章的收到证明、收货现场照片一应俱全。相比于一些机构在复古官网上延后公布的含混数字,粉丝团的捐赠效率高、反馈及时、数字清楚,所以更让人安心。

 

             

 

 




05 · 完美告别

  

2018年1月到6月,我几乎没有经历那种“肝论文”的痛苦,做访谈时和大家深入探讨,我愉快又好奇。就连阅读文献时,也带着一种自我剖析的心态。顺利的时候,我每天去图书馆能写2000个单词。因为写的是中日韩粉丝文化,我甚至还带着一些对西方输出东亚文化的自豪。 东亚的粉丝文化的确特殊。“养成系”的心理在西方粉丝文化中非常少见。西方文化喜欢强有力、喜欢个性、欣赏叛逆,但东方人喜欢乖孩子,也更容易因为“心疼”而产生爱怜。但是,由于共同热爱所形成的社群,却是中西相通的。 在西方,粉丝群体也会关注社会现象,而且更倾向于游说政府做出改变。美国科学家对于哈利波特粉丝群体和科幻漫画粉丝群体都做过研究。和国内的“饭圈”一样,他们也有一套自己的“黑话”,也对彼此异常信任、相互之间非常团结。比如,在一个大型哈利波特粉丝群体中,人们专门建立了自然和环保相关的活动小组,并命名为“草药学”小组。 在心理上,东西方人类明显有着相通的共情能力与相处模式,但在情感表达和活动形式上,却又体现出非常不同的状态。这些与西方不同的现象,让我的英国导师在阅读我的论文时非常好奇,也向我提出了很多问题。春节时,他还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TFBOYS的照片,祝大家“中国新年快乐”。 2018年7月,我收到毕业论文的成绩。Distinction,优秀。导师在邮件里对我说,故事和理论相互契合,逻辑清晰,批判性思考突出。你考虑一下,要不要继续读PhD? 可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不是做学术的料。这篇毕业论文不是半年写好的,背后是我近三年亲身经历带来的动力和背景知识。我了解粉丝的心理和行为,我甚至“潜伏其中”三年,几乎相当于做了三年的民族志。未来如果继续做学术,我很难找到自己如此喜欢和了解的话题了。 毕业后,我的生活重心也发生了变化。工作、恋爱和父母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时间,我惊奇地发现,当我没时间了解爱豆最新的资讯时,就不会时时刻刻想念他们,想要去现场呐喊了。我就这样,云淡风轻地结束了自己的追星生涯。 三年的时光,我去见了三次真人,买了一摞专辑和杂志,花了五六千块大洋,有过无数激动不眠的夜晚,为爱豆哈哈大笑过,也掉过不止一次眼泪。如今,我没有强迫自己从此远离他们,只是不再时时关注。现在几位爱豆好像也逐渐低调了下去。他们依然人气很高,粉丝也依然购买力卓群,只是随着风评逐渐好转,似乎也没有那么多人在“战斗” 了。 那篇论文,成了我和爱豆们最后的告别。我和他们的故事被记录下来,永远地留在了谷歌学术上。





作者后记


想写这个主题很久了,写作的过程很困难,因为又希望自己足够客观,又担心写的太像一个论文的摘要。时间过去两年,我发现类似的研究论文又增添了不少,而我的小爱豆们也长成路人缘够好的男子汉了。国内的偶像文化逐渐成熟,身边的朋友们也有不少“中招”过一些明星,对追星行为也越来越包容。希望每一个追星人,都能从热爱中汲取力量,然后在忙碌的生活中,与偶像各自安好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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